木槿寒抹去唇边血迹,赤眸重新燃起大帝的凛冽:“看来天道没打算轻易放过。阿玖,随我走一遭冥界虚影,顾景暄,你且先去人间守着,定要守好我妹妹沐箐箐。待我理清阴阳紊乱,会将她接回来。”
说罢,他拽起墨玖君,身影化作一道金芒,直入那翻滚的冥火异象之中,只余顾景暄望着天际,握紧了袖中半枚旧令符。
那是当年木槿寒交予他有求必应的信物,如今,倒真要派上用场了。
顾景暄穿过晨雾未散的街巷时,指尖还残留着冥界虚影的阴寒。那是方才在阴阳结界边缘,为挡下一缕黑雾而沾上的凉意,此刻却被他攥在掌心,像是攥着某种滚烫的决心。
苏鸢枝在宿舍睡觉,窗户半开着,隐约能看见里的身影,还有随风飘来的、混着薄荷与当归的药香。那是人间最安稳的气息,是他在冥界虚影里拼力护住的东西。
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间,把几缕碎发染成浅金,她揉揉睡眼抬头,眼里先是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是自然的暖意:“你怎么来了?”
话没说完,就被顾景暄拉入怀中。他抱得极紧,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的骨血里,苏鸢枝的脸颊贴在他胸口,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,还有他喉间压抑的、近乎颤抖的气息。
他的衣袍还带着露水的湿意,却在相拥的温度里慢慢变温,他低头,下巴抵在她发顶,声音裹着未散的惊悸,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就算是违逆天道,我也不会松开你的手。”
苏鸢枝被他勒得微微发疼,却没挣扎。她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紧绷着,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殊死的对峙,连带着呼吸都带着不稳的轻颤。
她抬手,指尖轻轻顺抚他的背脊,从肩胛骨到腰侧,划过他微微凸起的肌理。
她知道他是时间之神,他眼底藏着星辰,他偶尔望着夜空说的“阴阳流转”,都藏着她不曾触碰的世界,可此刻,她只觉得怀里的人需要一点安抚。
“怎么了?”她的声音放得很轻,像羽毛落在水面。
顾景暄摇摇头,把脸埋得更深。他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草药香,那味道清清淡淡,却像一道屏障,隔开了冥界的混沌与天道的威压。
他想起刚才在阴阳裂隙边,木槿寒转身冲入黑雾时的背影,想起对方曾说“守住人间秩序,就是守住轮回的根”。
那时他才懂,所谓守护从不是空泛的誓言,是眼前人发间的暖,是巷子里小贩的吆喝,是这些实实在在的人间烟火。
“没遇到麻烦。”他终于松开些力道,却依旧圈着她的腰,指尖轻轻摩挲她的脸颊。
苏鸢枝仰头看他,晨光落在他下颌线,把他平日里温和的轮廓衬得锋利了些,眼底却盛着她熟悉的、藏着温柔的光。“什么事?”
“我答应了一位朋友,要去照顾他的家人。”顾景暄的拇指蹭过她怀表上的纹路,“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办一件很重要的事,走之前托我照看家里人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她眼里,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,“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?”
苏鸢枝眨了眨眼,指尖还停在他后背没移开。她知道顾景暄的“朋友”从不是寻常人,就像他偶尔提及的“邪祟”,也绝非市井传言的小打小闹。
可她没问那位朋友要去做什么,也没问要去照顾多久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顾景暄握住她的手,她的指尖总是温温的,像揣着一小团暖炉,“那位朋友的家人,你也认识。”
“我也认识?”苏鸢枝好奇地挑眉,她在这镇上认识的人不多,常来往的除了街坊,便是偶尔来抓药的熟客。
“沐箐箐!”
“你们在谈论我哥吗?”沐箐箐呆呆的站在门口,声音有点发颤。
顾景暄点头,“他说有事,让我先回来照顾你。”
她避开苏鸢枝的目光,看向顾景暄,“他还说什么了?”
他说得很慢,每个字都清晰,“他说,等他把事情处理完,就接你回去。”
沐箐箐走向苏鸢枝,“枝枝,今晚带他来我家。”
苏鸢枝乖乖点头,“好。”
夜,像块浸了水的棉絮,沉甸甸地压在窗棂上。挂钟的指针挪得极慢,每走一格都像是在拉扯时间的丝线。
沐箐箐端上最后一盘菜时,袖口沾着的面粉还没擦净,苏鸢枝笑着把菜推到顾景暄面前,指尖却在碗沿顿了顿,“她的手艺很好,快尝尝!”
饭后沐箐箐拉着苏鸢枝回到自己房内,说着属于二人的小秘密。
顾景暄望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后,指尖悄悄凝起时间之力,周遭的光影忽然变得模糊,灯的光晕拉出残影。再睁眼时,他已经站在木槿寒的书房里,身后的门无声合上,把外面的虫鸣都隔在了另一个时空。
书房里有股陈旧的墨香,混着淡淡的檀香。书柜顶天立地,最上层的书脊泛着暗黄,书名却透着寒意:《锁魄十三阵》《固魂禁咒详解》《幽冥拘灵术》。
顾景暄抽出一本翻了翻,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符纸,朱砂画的符文扭曲如锁链,边缘处用小字写着“护魂·叁”,墨迹被人摩挲得发浅,像是反复看过无数次。
他的指尖抚过书脊上的刻痕,时间之力顺着木纹往里探。这些书不是凡物,纸张里藏着很强的冥界灵力,尤其是那本《轮回镜鉴》,封皮内侧竟有个淡淡的掌印。
窗台上摆着个青瓷瓶,插着支干枯的合欢花。顾景暄拿起瓶子时,发现底座刻着行小字:公元前591年,隋朝。正是木槿寒开始历轮回劫的那一年。
“她到底是谁?”顾景暄低声自语,时间之力在掌心凝成微光。木槿寒是酆都大帝,掌轮回秩序,却为一人藏了满柜护魂固魄的禁书;他对抗天道反噬时都未曾动摇,却在临走前反复叮嘱“护好箐箐”。这绝不是普通的兄妹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