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夜风刮过老鹰岩水库,吹得林晚浑身打颤。
她裹紧了薄薄的防晒服,抱着胳膊,缩在离那个漂浮的行李箱十几米远的土坡上,眼睛死死盯着水面那团不祥的黑影,又时不时惊恐地扫向四周黑暗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手机屏幕的裂痕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。
“老天爷……里面最好是空的……或者是一堆砖头……哪怕是一堆臭袜子呢……”她对着空气,神经质地碎碎念。
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逼疯的时候,远处终于传来了熟悉的、由远及近的警笛声!
红蓝色的光芒撕裂了浓稠的黑暗,几辆警车卷着尘土,颠簸着冲到了岸边,刺眼的车灯瞬间将这片荒芜的水岸照得如同白昼。
林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土坡,朝着灯光的方向跑去,腿都是软的。
车门打开,率先下来的,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身影——肩宽背阔,警服笔挺,国字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,眼神锐利依旧,正是赵峰。
他看到狼狈冲过来的林晚,脚步明显顿了一下。
那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快速扫过:头发凌乱沾着草屑,脸色惨白如纸,嘴唇发青,手臂上蚊子包叠着蚊子包,衣服下摆还沾着泥水,手里捏着个屏幕裂成蜘蛛网的手机,整个人惊魂未定,活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。
赵峰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。
那眼神里,瞬间闪过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——有职业性的严肃,有一丝了然,但更多的是一种……深沉的、几乎要溢出来的无语。
他走到林晚面前,声音依旧沉稳,但细听之下似乎比上次多了点难以言说的意味:“林女士……又是你?”
林晚对上赵峰那“怎么又是你惹事”的眼神,简直欲哭无泪。
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浓浓的无奈:“赵……赵警官……我也不想的……我就……就想安安静静钓个鱼……”
她指了指水边那个在强光照射下显得更加诡异膨胀的黑色行李箱,认命地说:“就……就那个。我用新鱼竿钓上来的,竿都断了……它太重了,拉不上来,还在那儿漂着。”
赵峰没再说什么,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那眼神仿佛在说:“你这‘安安静静’钓鱼的动静可真够大的。”
他朝身后挥了下手。
几个穿着防水服的警员立刻拿着长钩、绳索等工具,动作麻利地走向水边。
强光手电的光柱牢牢锁定在那个漂浮的行李箱上。
林晚下意识地又想往后退,但又忍不住该死的好奇心,眼睛死死盯着那边。
几个年轻警员涉水靠近,用钩子勾住行李箱的提手和边缘,喊着号子一起用力。
“一!二!三!”
行李箱被沉重地拖上了岸,发出湿漉漉的“噗叽”声,在泥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、浑浊的水痕。
黑色的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,鼓胀变形,散发着浓烈的水腥气和一种……难以形容的、隐隐的腐败气味。
法医和技术人员立刻上前,戴上手套,表情严肃。
他们小心地检查着包裹物,寻找开口。
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双手紧紧攥着衣角,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。她在心里疯狂祈祷:“空的!空的!砖头!旧衣服!什么都行!千万别是……”
“找到了!”
一个技术人员低呼一声,用工具小心地割开了缠绕的胶带和绳索,找到了拉链的开口。
刺啦——
拉链被缓缓拉开的声音,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被打开的缝隙上。
下一秒!
“呕——!”
“卧槽……!”
“呃啊!”
站在最前面的两个年轻警员,几乎是同时脸色剧变,猛地捂住嘴,踉跄着后退几步,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!
即使戴着口罩,也挡不住那股瞬间弥漫开的、令人作呕的恶臭和视觉冲击带来的强烈不适!
赵峰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难看,眉头紧锁,眼神锐利如刀,死死盯着打开的行李箱内部。
他迅速打了个手势,示意无关人员后退。
林晚离得稍远,但那几个警员剧烈的反应和瞬间弥漫开的恐怖气味,已经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!
她的好奇心在这一刻被极致的恐惧彻底碾碎,只剩下本能地想逃!
但她没逃,或者说,身体僵住了。
一种诡异的、自毁般的冲动驱使着她,在赵峰打手势之前,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、飞快地朝着那个打开的行李箱缝隙里瞥了一眼——
昏黄的手电光线下,她只看到了一团模糊的、被水泡得肿胀发白的……东西。
纠缠的、深色的……像是头发?还有……一点刺目的、不属于正常皮肤的颜色……
就这一眼!
“唔……!”
林晚的胃部猛地一阵剧烈痉挛!一股酸水瞬间冲上喉咙!
她眼前一黑,双腿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,整个人软绵绵地就往地上瘫倒!
“小心!”
一个离她最近的女警反应极快,一个箭步冲上来,有力的手臂一把架住了林晚下滑的身体。
“呕——哇……”林晚再也忍不住,被女警半抱着,弯腰对着旁边的泥地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。
胃里空空如也,吐出来的只有酸涩的胆汁和清水,烧得喉咙火辣辣地疼。
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,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。
“好了好了,别看了!深呼吸!”
女警的声音带着安抚,用力拍着她的背,同时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,不让她再看那个地狱般的行李箱。
赵峰的目光扫过瘫软呕吐的林晚,又看了看那个打开的行李箱,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。
他沉声下令:“封锁现场!法医仔细勘验!保护证人,先送林女士回去休息!”
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,也透着一丝疲惫。
林晚被女警搀扶着,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弄上了警车后座。
她瘫在座位上,眼神空洞地望着车顶,浑身脱力,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。
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,那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似乎还萦绕在鼻腔里。
警车驶离了那个噩梦般的水库。
车窗外的黑暗飞速倒退,林晚闭上眼,大脑一片空白。
“呕……”又是一阵恶心感涌上,她赶紧捂住嘴。
到家时,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。
送她回来的女警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、保持联系的话,看着她失魂落魄地进了单元门,才开车离开。
林晚像一具行尸走肉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打开家门。
“喵嗷?”元宝大爷迈着优雅的步子踱过来,嗅到她身上浓重的水腥气和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晦气,立刻嫌弃地后退两步,金黄色的眼睛瞪圆了:
【蠢奴才!你掉臭水沟里了?身上什么味儿!臭死了!离本大爷远点!今晚不许上我的沙发!】
林晚根本没力气理会元宝的毒舌。她冲进卫生间,“砰”地关上门,扑到马桶边,抱着冰冷的陶瓷,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。
胃里空空如也,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和苦涩的胆汁,烧得她喉咙和食道火辣辣地疼。
吐到最后,只剩下痛苦的干呕和生理性的泪水。
她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,背靠着浴缸,浑身虚脱,脸色白得像纸。
林晚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、眼窝深陷、仿佛被抽干了灵魂的自己,用尽全身力气,嘶哑地、带着哭腔和无比的决心,对着空气、对着马桶、对着镜子里的人,咬牙切齿地发誓:
“我林晚……对天发誓……这辈子……要是再碰一下鱼竿……再去钓一次鱼……我……我就是狗!汪!汪汪汪!听见了吗!是狗!”
回应她的,只有门外元宝不耐烦地用爪子挠门的声音:【蠢奴才!吐完了没有!本大爷的早餐呢!饿死了喵!还有,你身上臭死了,快去洗澡!】